金武祥與江陰老宅

　　江陰臨近常州的地界，有個地方叫大岸，村邊盡是喧囂的馬路。一所老宅掩映在行道樹叢之中，不甚起眼。

　　導(dǎo)航信息顯示，這所宅子是清末民初詩人、藏書家金武祥的故居。金武祥這個名字，知名度并不高，然而他寫下的“桂林山水甲天下”卻是廣為流傳的名句。

　　“身經(jīng)萬里半天下”的金武祥用一首首詩歌記錄了自己的旅途生涯。以大岸為原點，金武祥游幕江西、為官兩廣、辭官歸家，在溯江而上、由江入海、自海還江的跋涉之中，完成了人生的大“洄游”。一百多年了，初登英國火輪船時的驚愕、游覽麻姑山時的歡欣、泛舟漓江時的舒暢、乘坐京漢線火車時的習(xí)以為常，金武祥當(dāng)時當(dāng)刻的種種心緒，從兩千多首詩歌中徐徐涌現(xiàn)，激發(fā)著今人的共鳴。旅游滋養(yǎng)了心靈，詩歌記錄著感悟，那融合旅游和詩歌的，當(dāng)仁不讓就是美食了。遍嘗兩廣的美食佳肴，金武祥念念不忘的還是家鄉(xiāng)的風(fēng)味——長江三鮮與河塘蝦蟹，春日薺菜，夏日西瓜，秋日蕈菌，冬日咸菜。

　　詩歌遣興，讀書養(yǎng)志。金武祥一生著書、藏書、刻書，旁人看來費(fèi)時、費(fèi)錢、費(fèi)心，對他而言則是甘之如飴。“瑯?gòu)肿鴵順非駡@，編校丹黃肯憚煩？所好已償三萬冊，敢希百宋與千元？”或許沒有那么多宋元古書，但這些都是他親手挑選的心愛書籍，每日手把一卷，瑯?gòu)窒删骋嗖贿^如是——這便是當(dāng)年老宅中日復(fù)一日的生活。如今，老宅中的萬卷圖書，寄身于北京、上海、南京、臺灣等地的各大圖書館中。當(dāng)初的書以人存，成了如今的人以書傳。

　　老宅所在的大岸村，東臨桃花港，北靠姬墩山，向南向西是常州市區(qū)。這一方山水清淑之地，交通便利，物產(chǎn)豐饒，也是人文薈萃之區(qū)。清代文學(xué)家屠紳出生在距離大岸半里路的西貫村，而年少時代的瞿秋白同志也常住在大岸的外祖父家（其外祖父為金武祥堂侄）。兩百余年的光陰，在這個僻處一隅的小村莊悄無聲息地流淌綿延。

　　老宅斑駁的外墻，隱約顯露出一首首行云流水的詩詞，一片片重巒疊嶂的山水，一行行前仆后繼的足跡。這堵墻是倒映時光的熒幕——那是青年的屠紳，正和趙翼、洪亮吉等好友在書齋中秉燭夜談，縱酒狂歌；那是老年的金武祥，埋頭書案，奮筆疾書，回憶著一生的點滴往事；那是年少的阿雙（瞿秋白小名），在田塍上嬉戲打鬧之余，到老宅中靜靜翻閱滿架的書籍。讀書種子在這里萌芽，文脈如桃花港水一樣，川流不息。

　　眼前，還是這座老宅。天井里的枝條，已經(jīng)高過屋脊，伸向宅子西邊。那里，常州市區(qū)的高樓大廈一眼在望。